《讓子彈飛》是導演姜文的第一部商業片,也一部開頭就能讓觀眾感受到荷爾蒙飆升的電影。 本片由姜文執導,姜文、周潤發、葛優、劉嘉玲、陳坤、周韻、廖凡、姜武等主演的劇情商業長片。
影片於2010年12月16日在大陸上映,講述了麻匪張麻子(張牧之),搖身一變,冒充鵝城縣長「馬邦德」,並和鵝城一霸黃四郎展開一場關於「革命」隱喻的激烈爭鬥。
如果說這是一部喜劇電影的話,那麼有一大堆電影都比《讓子彈飛》更優秀。如果說這是一部姜文式文藝片的話,那很多人可能會聯想到他的《太陽照常升起》,而這部《讓子彈飛》告訴我們,藝術和商業並不相駁。
電影於你我或許猶如浮雲,但現實何嘗不是另一個鵝城!
而如何看懂這部電影,就得從導演姜文說起。
《讓子彈飛》是姜文的第四部作品,他拍片講究的是慢火細熬。在中國導演圈中獨樹一幟,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一個從不拍爛片的導演,一個心裡有數的導演。
從某些角度來講,拍這部《讓子彈飛》多少姜文都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裡面,迎合市場從來都不是他心裡的數。
即便如此,姜文在影片中還是摻雜了大量自己的風格進去,商業片最為顯著的特點就是矛盾外顯,這部片子的框架用很簡單的一句話描述就是:打土豪分田的,革命者與豪紳的對立。
但姜文巧妙的將商業與藝術平衡了起來。把喜歡商業娛樂片的觀眾和挖掘深度的觀眾都照顧到了,可謂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了。
《讓子彈飛》在那一年的票房拿到了6億多,甚至於馮小剛還說:「要是姜文想通了拍商業片,那將是我最大的威脅。」
不過至今,姜文也只磨嘰出了6部電影。他從未向市場妥協,用他在《讓子彈飛》裡的一句話說: 就是要挺直了腰板把這錢給賺了!
最關鍵的是,他確實做到了。無論是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還是《鬼子來了》都可以堪稱蜚聲國際的佳作。
這樣的人,簡直性感!
他從來都不取悅觀眾,愛他的人說他是天縱奇才,不喜歡他的說狂妄自大,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他的魅力和才華。
《讓子彈飛》的鏡頭運動十分豐富,開頭是李叔同的一首《送別》,遠處奔來一架馬拉火車。鏡頭在張麻子開槍的幾秒鐘之內,姜文剪進去十多個鏡頭,麻匪奔騰在山間、劫火車、抓白馬、火車翻滾。強烈的畫面運動讓觀眾感受到荷爾蒙的飆升,在開篇就抓住了眼球。
之後全部採用動態鏡頭,鏡框中的人基本都是在運動,也很少會出現全景,所有敘事都是在近景和特寫中完成的。
比如:開篇為難湯師爺的 鬧鐘、對話時候的 驚堂木和 手槍都能夠讓觀眾在最快時間接觸到,從而構成一種視覺上的節奏感。影片的大部分場景都發生在鵝城,導演別樣的畫面色彩構建出了一個類似舞臺劇的風格,讓電影衝破了固有的形式,讓影片本身的象徵大於寫實。
在黃四郎宴請張麻子去碉樓吃的那場鴻門宴中,姜文沒有運用常規的人物正面鏡頭正反打,而是做了一個圓規,在黃四郎、張麻子、湯師爺三人身邊各擱了一台攝影機,讓每台攝影機都保持勻速進行。
這也極大突出了影片的動感風格,鏡頭不是平順的意識流,而是沒有走位的靜態對話。據悉這場戲拍了18萬尺膠片,已然是別的電影一整部的量了,整部片子可謂是很燒錢了。
在影片中,姜文還處處設置隱喻,讓觀眾在觀影的同時又發現疑點。感覺看明白了,又感覺沒看明白, 那些暗藏的隱喻,有諷刺也有留白,單就這點就極大的將觀眾的想象力調動了起來。
比如說:鐵血十八星在歷史上象徵著武昌起義勝利,但在影片中正義的革命軍隊卻在護送一個貪官上任,無疑不是在諷刺。
黃四郎胡編亂造說在20年前見過張麻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結合張麻子表露自己原名張牧之來看。他曾經追隨過蔡鍔,1900年的蔡鍔從日本回國,參加「自立軍」起義。 暗代表了黃四郎當年就是一個旁觀者,而明就代表張牧之參與了革命。
黃四郎和張麻子聊天時,張麻子說自己不是家禽,黃四郎回他說你是猛獸。從這點能看出來,張麻子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他的道理就是堅持自己的理想,當一個持續的革命者。
就如同結尾處,張麻子那句話就能體現出來:「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沒有黃四郎對張麻子很重要,這兩人其實很大意義上是象徵了兩條道路。張麻子代表了革命,而黃四郎就是舊勢力(剝削階級)。
而在革命軍隊沖向碉樓的時候,沖在最前鋒的竟然是黃四郎曾經最忠心的武術教頭武智沖,姜文在還原了歷史的同時,也象徵了中國民眾的心理,在朝代更替中,誰贏,就站在哪一邊。
張麻子不需要金錢,也不需要名利,他需要的是公平。在和黃四郎你來我往的回合中,痛打武智沖之後,百姓們下跪直呼青天大老爺。
而他連開三槍,告訴百姓他來鵝城只為做三件事: 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黃四郎誘小六子自盡這個局就是為了讓張麻子的公平瓦解在百姓的輿論當中。如果張麻子當時殺掉了胡萬,那這個公平就不復存在了。
其實縱觀中國歷史五千年,權力這個東西永遠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皇帝、官員、豪紳、權和利的掌控,讓百姓得不到公平二字可言。
無論是放在皇權時期還是革命時期抑或是現代社會,普羅大眾最渴望的還是「公平」。
是賣涼粉的在被武智沖打得鮮血橫流的時候,上了衙卻只能對說一句:「不是我冤,是武舉老爺冤。」
又或者是小六子被做局冤枉吃了兩碗粉,卻只給了一碗的錢,最後中二的他用生命來換取公平。
下跪不如造反,想要公平,就需要革命。在湯師爺死在黃四郎的地雷下,張麻子率弟兄們返回鵝城。
回鵝城的第一步就是發銀子給百姓,當天夜裡百姓偷偷摸摸把銀子分了,但百姓們依舊畏懼黃四郎的勢力,在黃四郎收銀子的時候,都乖乖交了出去。
張麻子自然知道光發錢並不能號召,第二步便是發槍。這一次收了槍的百姓卻不肯再交出來了,並且有了槍的百姓殺了黃四郎的馬。
槍在手,跟我走,殺四郎,搶碉樓!口號響起時,跟著張麻子出來的卻只有那五十只鵝,百姓們是不願意冒尖的,他們需要一個必勝的信號,所以就有了處決替身的那場戲。
革命的熱情終於被點燃,百姓沖進碉樓瓜分了黃四郎的田地和錢財。在黃四郎倒臺後,兩人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抽著煙探討著人生。
黃四郎不明白,為什麼張麻子不惜一切將自己拉下高臺,但卻將錢財散給窮人百姓。
在黃四郎看來,自己下臺後張麻子最好的選擇就是將新舊勢力都抓在手中,名利雙收,但顯然張麻子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利益。張麻子是一個理想主義革命者,他要做的不是成為新勢力的崛起,而是一個持續的革命,追求自己的信仰和理念。
《讓子彈飛》是姜文開啟的北洋三部曲中的第一部,第二部是《一步之遙》,第三部是《邪不壓正》。這三部曲就像是姜文濃縮了自己,一個孤獨的理想主義者對歷史的見解和看法。
《讓子彈飛》中氣勢高昂的話,讓觀眾感受到當年歷史進程的滿腔熱血。
跳出《讓子彈飛》這部電影,聯繫姜文的另外幾部作品。《一步之遙》裡面充滿了紙醉金迷,暗香浮動的夢幻之感。和第一部《讓子彈飛》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不敘事,重寫意。這不再是一個熱血沸騰的革命年代,它被鍍了金,夢一醒,大清就亡了。
鮮少有人能看懂這部《一步之遙》,筆者認為本來就不需要刻意去解讀,這或許只是姜文對另一個30年的記憶和認知。
在最後一部《邪不壓正》中,姜文不再是主角,他在最後問了李天然三遍同樣的問題:
「你知道你要怎麼做了嗎?」
李天然的回答堅定,他便放心了。
筆者認為這就像是一種傳承,李天然象徵著新生一代,也是未來。
姜文導演的電影,都具有強烈的自我表達欲望。因為他早在心中建立了一套完善的系統,他對世界有一套自我的認知,並且他十分堅定。
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大多都含有他內心世界的影子。湯師爺在分析小六子因為一碗粉自盡中,一場利弊的分析,也是間接讓張麻子走上徹底革命的道路。
首先來講,在看到這樣的場面,張麻子要殺了胡萬為六子報仇,這是出於一種感性的思維。而湯師爺和小六子並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他從理性的角度去判斷了整個事件的利弊。
一句殺人誅心,在不同人的角度下,卻有不同的理解。在湯師爺說出那句殺人誅心的時候,制止了張麻子殺胡萬。
筆者認為這裡的殺人誅心在張麻子的理解下,就是字面意思: 殺,不僅僅是毀滅肉身,更多的是要將其釘在恥辱的柱上,遺臭萬年,受萬人唾棄。
黃四郎在聽到胡萬回的殺人誅心,又有了另一番理解: 設下套,但胡萬活著回來了,還帶回一句殺人誅心。就說明張麻子已經不再單單存賺錢的想法了,此人如今已不是善茬,他想要革他黃四郎的命了。
而說這句話的湯師爺,或許更多的是不願意看到張麻子和黃四郎現在就撕破臉,他只為財,而六子的死,一方損了人,一方損了理,怎麼看都是平衡的。
在影片中,還有一個細節值得思考: 讓子彈飛一會,影片中子彈一直在飛。
開篇張麻子在打劫縣長開槍,導致白馬受驚,韁繩斷裂。他打斷的或許不是韁繩,而是馬兒受驚後的狀態勢必會扯斷韁繩。
再到結尾發動百姓革命,隨意打出幾槍。他不為殺馬,而是告訴百姓「有人願意開這個頭槍,有人願意反黃四郎了」,他打的不是馬,而是人心。
讓子彈飛一會,更像是在告訴我們當代年輕人,在任何事上都需要給點過程,慢慢來,是一種心態。讓子彈飛,是一種心中有譜的心態。
無論是張牧之還是姜文,他們的心中都有一本譜。
自信和從容,姜文就是這個心中有數的導演。
在影片最後又出現了那輛馬拉火車,目的地是上海。火車出現了一個背影,湯師爺的裝束,卻又不能是湯師爺,那麼他是黃四郎嗎?
筆者其實更傾向黃四郎已經自己體面了,而那個人影是張麻子的幻想。 張麻子作為一個理想主義的革命者,他需要一個持續的目標,人影就是張麻子繼續革命的動力。
和黃四郎的鬥爭雖然取得了勝利,但革命還需要繼續努力,他會追尋「黃四郎們」前行在路上。
既然黃四郎是一個象徵一個符號,那麼張麻子也應該是一個象徵一個符號。
時代需要的就是這樣篤信和堅定的人,只要出現像「黃四郎」這樣的剝削階級,那麼勢必就會有更多的人成為「張麻子」!